来到世间仅7个月的妞妞,因患先天性心脏病,在今年4月初被父母狠心地遗弃在北京儿童医院。
庆幸的是,妞妞并没有像其他弃婴一样,被绝情的父母彻底抛弃。“梦”醒后,妞妞的父母想找回她,并神奇地邂逅强行“托付”的好心人。
妞妞又一次回到了父母的怀抱,在母亲的怀抱中安然入眠。
导演了这场遗弃妞妞恶剧的父亲朱博也付出了被拘留三天的代价。
令人不感意外的是,妞妞被遗弃的原因如此简单,她的父母无法承受“10多万元医疗费”之重。
“家庭由于贫困无法支付孩子的手术费,家长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了这一极端且不负责任的方式”,这是导致弃婴事件频发的一个诱因。在妞妞被丢弃后,接到报警处理此案的民警周渤海说。
京城弃婴被拘第一人
本刊记者/李云虹
吉林籍的朱先生还没来得及看望一眼被他亲手丢弃的女儿妞妞,就被北京市西城区月坛派出所的民警带往了西城区看守所。他是自2006年3月1日《治安管理处罚法》实施以来,北京市因“遗弃婴儿”被行政处罚的第一人。
拾到一名****
2006年4月1日晚8点左右,王女士和爱人带着孩子在位于北京市西城区南礼士路的北京儿童医院看病,确诊为扁桃体发炎的儿子正在儿童医院二楼的输液室输液。在他们等候孩子输液之际,一位30岁左右,个头不高且略显单薄的外地男子手里抱着孩子,走到王女士跟前。男子皱着眉头,表情焦急地对王女士说:“大姐,你帮我抱一会儿孩子,我去找她妈,一分钟就回来。”
正为生病的儿子焦虑的王女士并未理会男子的话,谁知,男子硬生生地将孩子塞到她的怀里后,立即转身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还说:“一分钟后就回来。”
王女士几乎下意识地说:“你可快点啊!”
在等候的过程中,王女士寸步不敢离开走廊。
“在等候的过程中,我也有很多想法,但我愿意将人往好处想。我始终认为,孩子的父亲是有事给耽误了。”王女士事后对记者表示。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此时,已经临近夜里10点,王女士的孩子早已输完液了,孩子也陪着王女士一同等候该名男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男子却始终没有回来。无奈之下,王女士拨通110报了警。
2006年4月1日晚10点左右,西城区月坛派出所的民警接到王女士的报警后,立即派民警赶往儿童医院。当时已是深夜,由于该名弃婴身体不适,最终留在儿童医院进行治疗。
巧遇孩子父亲
第二天上午,王女士再次带着孩子去儿童医院输液。输完液后,儿子想要吃肯德基,王女士就带着孩子来到了位于儿童医院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餐厅就餐。她们从肯德基走出来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头天硬把孩子塞给她的男子就在餐厅门口!
王女士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名男子。当时,王女士愣了一下,而这名男子好像也认出了王女士,倒退了两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男子身边还有一个女子,看上去是他的妻子。王女士觉得夫妻两人是找孩子的,立即告诉他们,由于等了两个多小时,他们都没有回来,王女士报警了,将孩子送到了派出所。
听到了孩子的下落,夫妻二人立即随同王女士赶往了月坛派出所。
据月坛派出所的民警周渤海介绍,这名中年男子名叫朱博(化名),是吉林人;他的妻子是河南人,夫妻二人都是来京务工人员。他们租住在海淀区上地附近的一间平房内。朱博是厨师,月薪只有1200元左右,他的妻子以前是服务员,现在没有工作,在家抚养年仅半岁多的女儿。
2006年4月1日,朱博夫妇带女儿到儿童医院看病。
朱博告诉警方,最近女儿晚上睡觉时老是喘不上气,嘴唇被憋成紫色。女儿被查出患了先天性心脏病,且伴随严重肺炎,院方建议马上治疗,但治疗费要10万元。朱博夫妇哭着把女儿抱回了家。“孩子她舅舅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家族遗传的,没办法,孩子跟着我们肯定死路一条。”朱博对民警说。
无奈之下,朱博夫妻二人采取了极端的方式,将孩子丢弃在了儿童医院。
获拘留处罚
朱博夫妻在派出所对民警说,遗弃女儿后很不安心,才会在第二天又跑到医院。找遍所有科室,没见到女儿,他们甚至跑到医院花园去找,“还好碰到了那位大姐,知道孩子现在没事”。
随即,在民警的陪同下,朱博的妻子来到儿童医院,见到了女儿。当即,她痛哭不止,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朱博的妻子去儿童医院看望女儿的同时,朱博被带往了西城看守所。
2006年3月1日开始实施的《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5条和第21条分别规定:遗弃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被抚养人的,可以处5日以下拘留或警告;怀孕或哺乳自己不满一周岁婴儿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人,本应行政拘留但不执行。
据办案民警介绍,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处朱博夫妇3日行政拘留。考虑到朱妻还在哺乳期,决定免予执行,朱博成为该局处理的第一例因“遗弃婴儿”被行政拘留的人。
妞妞,你能原谅爸爸吗
2006年4月7日,在位于北京市大兴区的立垡村,记者见到了丢弃女儿的朱博夫妇。
朱博的妻子张文(化名)不止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朱博也一再向记者表示:“我们再也不会丢弃孩子了!”
2006年4月6日的北京,天上下起了绵绵小雨。截至这天,朱博已经在位于昌平地界内的北京西城看守所内待了整整三天。这天一早,本刊记者就赶往西城区看守所,无奈却同朱博擦肩而过了。
经过一番联系,记者终于采访到了朱博夫妻。
朱博个头不高,1.7米左右,身体显得十分单薄,在同记者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显得比较腼腆。而张文则是怀抱着孩子接受了本刊采访。
他们二人伴随着悔恨的泪水与懊恼,向本刊记者诉说了丢弃孩子的全过程。
天降噩耗
朱博是吉林人,2005年在北京大兴区某餐馆打工时,认识了当时是服务员的张文,从此二人便相爱了。2005年3月1日,在朱博的老家吉林,二人举行婚礼喜结良缘。
朱博在那家餐馆当厨师,当时,他每月的收入仅为800元,而张文当服务员的收入才400多元。婚后,在餐馆附近,夫妻二人租了一间简陋的平房度日。
就在这间陋室,2005年9月10日,他们的女儿妞妞出世了。女儿的降临,为这个家庭平添了欢乐。
初为人父的朱博看着女儿娇小的样子,欣喜之余却开始忧虑了。女儿从出生时就比同龄的小孩瘦弱。
可大兴区妇幼保健医院的医生告诉他,孩子身体健康,这令朱博感到一丝宽慰。
朱博知道,在妻子张文怀孕期间,她节俭到了极至,甚至于都不吃水果。为了减少开支,她产后三天就出院了。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妞妞的出生带给我的压力远远超出那些欢乐。”朱博对记者说。
妞妞自出生身体就非常虚弱,经常生病,一次看病没有个几百块钱根本就无法走出医院的大门,“最多的一次,妞妞看病一下子花去了4000元”。这对于本身就不富裕的朱博夫妻,无异于雪上加霜。
为了增加收入,朱博换了工作。为此,他们一家也从大兴区搬到了海淀区的上地一带。同样作为厨师,朱博的收入提高到了1200元。
2006年初,妞妞出现了嘴唇红得发紫、呼吸急促的病症。3月15日左右,妞妞得了肺炎,经过医院的治疗日渐康复。但妞妞的肺炎康复以后,却还一直咳嗽,从她痛苦的表情中,张文知道女儿身体并不舒服。
3月20日,朱博夫妻二人带着妞妞去一家普通医院看病,医生发现孩子的病情不一般,建议他们去北京儿童医院给孩子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3月31日夜里,妞妞突然间哭闹不停,并且不断地咳嗽。朱博夫妻赶忙带着孩子赶往儿童医院。当时,他们都以为是“肺炎没有好利索”,可4月1日出来的诊断报告却是他们“想像不到的”。诊断报告上写着:“先天性心脏病”,并伴有严重肺炎。
他试探性地询问医生:“如果治疗的话,需要花多少钱?”医生告诉他:“你女儿的病必须立即治疗,治疗费用要十多万元。”
如果住院,也需要首先交纳5000元的押金,此时此刻的朱博夫妻根本无力承担这笔费用。妞妞一次输液也需要上百元。当时,妻子执意要妞妞住院治疗,朱博却深知囊中羞涩,试图劝阻妻子:“你要给孩子治病,没错,应该治病,但是,5000块钱的住院押金咱们拿得出来吗?给孩子输液一次两次,咱们的钱还够,但是几天下来,咱们的钱还够吗?”
当时,身上只有700多元钱的朱博尽管如此劝诫着妻子,他的内心同样刀扎一般地疼。
手握着这样一份诊断报告,朱博觉得天一下子塌了,备感无助与绝望的他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抱着孩子的张文一言不发,表情木讷,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丢弃妞妞
张文对于“先天性心脏病”再熟悉不过了。她的亲弟弟就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自她记事起,家里为了给弟弟看病,几乎一贫如洗,只要家里一有钱,一定是给弟弟去治病,为此也借了不少钱。
由于弟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嘴唇异常发紫,如同涂染上了口红一般。尽管现在弟弟也来到了北京,但却相当难找到工作,很多用人单位一看到他的样子就不录用他了。
弟弟的现在如同妞妞的未来一般,在张文的脑海中闪现。
10万元对于一个月收入只有1200元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孩子出生以来的7个月间,各种疾病的治疗已经花费了我们近一万元,而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张文说。
夫妻二人强忍着悲伤,从医院开了点药,抱着孩子就离开了医院。
就在出医院门口的时候,张文还抱着孩子回头默默地看着儿童医院的大牌子,久久不愿离开。此时,朱博默默地站在妻子身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在回来的路上,夫妻二人保持着沉默。
朱博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叙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妞妞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同样疼爱她啊!
在回来的路上,我反复思考着:向亲戚借钱,可双方家里都不宽裕;哪个好心人能****妞妞,可治疗妞妞的病就是个无底洞,谁又愿意****一个有病的婴儿?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让妞妞尽快接受治疗。
中午当我们回到家里以后,我就跟爱人商量:“与其让孩子放在咱们手里活活病死,还不如咱们将孩子丢在医院,毕竟是医院,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当我将我的想法跟我爱人说了以后,她表示反对。“不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的女儿治病。”她号啕大哭着说。
后来,我们就给位于大兴立垡村的张文的姐姐打去电话,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她,她姐姐当即阻止我们这么做。
可是,我们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的办法了。最终,妻子还是默许了我的想法。那天下午,妻子抱着孩子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孩子。我当时给孩子找来了新衣服,从里到外,换了一遍。
我和妻子都很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北京夜晚的温度很低,我不知道孩子可能会在外边呆多久,因此,我就给孩子穿上了厚厚的小棉袄和棉裤。外边裹着孩子姥姥亲手缝制的棉袍。
当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我和妻子终于迈出了这一残忍的决定——将孩子丢弃的第一步。
那天晚上,我们打了一回出租车,一家人从上地到了儿童医院。到儿童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夜幕已渐渐落下。
我和妻子抱着孩子,在楼里一层一层地转,寻觅着合适的人选。我当时的初衷就是要找个有责任心的,并且家境比较好的人家。妻子抱着孩子一层一层地跟我转。
转了大概近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位于二层的楼梯口。见妻子很累了,我就让她将孩子给我,并叫她到儿童医院的门口等我。
我在楼梯口看到了一家三口,孩子输液,那位男士文质彬彬,像个知识分子,那位女士看上去也和蔼可亲。孩子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喝着酸奶。我觉得这一家人的条件不错,我最终决定将孩子给他们了。
我假装很焦急的样子,将孩子和药硬塞给了这名女士,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当时,我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来到医院门口找到了我的妻子。妻子当时并不放心,还偷偷跑到二楼去看过孩子和那一家人。
在医院外,我和爱人绕着医院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妻子边走边哭,而我也是心如刀割。
幡然悔悟
朱博和张文将孩子遗弃后,并没有直接回上地,而是去了张文的姐姐家,位于大兴区的刘村。
在立垡村,张文的姐姐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禁不住流泪了:“我当时就反对他们将孩子扔掉,可我也不知道他们将来如何凑钱给孩子治病。”
那一宿,朱博和张文都失眠了,他们心里牵挂着女儿妞妞。
路上,张文还自言自语似地说:“也不知道那家人知道不知道怎么喂孩子吃药,咱们家妞妞一般吃药都有习惯……”
听着这些,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其实,当时,我把孩子给丢弃的一霎那,就开始后悔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能将亲生孩子丢弃呢?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翻身,根本就没有一丝困意。临近早晨的时候,我打算上午去医院看看,带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我打算去找孩子。
早晨起来,我简单吃了点早饭,然后就准备出门找孩子。张文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意似的,从早晨起床后,她就一刻不离地跟着我。
我问她跟着我干什么,她却反问我:“是不是去找孩子?”
随即,我和妻子就踏上了去儿童医院的汽车。到了儿童医院,我们从一楼开始找,整个儿童医院都让我们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妞妞的下落。
我当时就有点慌了,输液室我反反复复进去了好几次,甚至于护士后来都不让我进去了。我当时又不敢说是找孩子,只能说是看朋友的孩子。
一连在医院找了好久,无奈之下,我们带着无限的失望离开了医院。我们打算先回家,明天继续找。
下午三点多,就在儿童医院附近的肯德基门口,我居然鬼使神差地遇到了昨天送出妞妞的那位女士。我当即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找到了她就等于找到了孩子。
我将我的遭遇统统告诉了这位女士,通过了解,我知道这位好心的女士姓王。从她那里得知,孩子被送到了派出所。在她的陪同下,我和爱人一起来到了月坛派出所。
在派出所做了笔录以后,我被带上了一辆汽车,民警说,要把我拉到西城看守所。民警告诉我说,由于我将孩子丢弃,按照新的《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我被拘留三天。
我来到看守所呆着的三天,简直是度日如年。我最担心的就是妞妞的病怎么样了,脑海中烦乱极了,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看电视。
就在进入看守所的第二天,我见到了媒体记者。他们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有基金会愿意资助妞妞了。我当时很高兴,我感觉妞妞有救了。
当我走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我最想见到的就是我的妞妞!我一定要把孩子的病治好,等她长大了,我会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她,请她原谅爸爸。
记者手记两则
之一:妞妞的笑脸
在记者将近3个小时的采访过程中,朱博和张文多次落泪。第一次看到妞妞的时候,她可爱而稚气的一张笑脸深深感染了记者。只要一听到响声,她就会朝响声的方向望去,只要有人逗她,她就会咯咯地笑个不停,一点都不认生。
望着妞妞稚嫩的笑脸,记者不禁发问,妞妞,你是否感知了这次被遗弃的遭遇?妞妞,等你将来长大成人后,你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据了解,中国社会工作协会儿童希望救助基金工作部的“爱心助医行动”已经表示愿意给予妞妞帮助,并且于4月9日将申请资助的表格发到了朱博手中。
之二:民警说弃婴
民警周渤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由于月坛派出所临近北京儿童医院,因此派出所管界几乎每周都会发生一起因重病无钱医治而遭遗弃的婴儿的事情,其中以****居多,而真正能找回弃婴父母的情况很少。多数情况下都是外地父母带着孩子来北京看病,由于医疗费用高,无力救治,将孩子遗弃在医院附近。
月坛派出所与北京儿童医院建立了对弃婴的联合救助机制,一般接到有弃婴的报警后,先将弃婴寄托在儿童医院,由医院为弃婴做全身体检,并对其病情做详细记录,之后再送往儿童福利院。
弃婴,谁来关心你的明天
在中国社会工作协会儿童希望救助基金工作部(以下简称儿童希望),记者了解到,同妞妞一样被遗弃的孩子并不少,其中不乏情况更为恶劣的。
2006年4月10日,记者来到了位于北京市朝阳区西坝河的浩鸿园内儿童希望救助基金工作部的办公地点。这里就是专门从事孤残儿童和其他身处各种困境的儿童救助的组织。这个以“给孩子家、健康和希望”为宗旨的地方,充满了暖人的气息。
在一张贴满大大小小彩色照片的板子上,工作人员常亚春一一给记者介绍:“她,是我们曾经帮助过的薇薇;他是得到手术治疗的无名;她是在我们的帮助下重获新生的王雪萍……”
幸运的“无名”
在众多被遗弃的孩子们中,“无名”算是比较幸运的。
2004年10月30日,出生仅一个多月的“无名”被亲生父母无情地遗弃在了安徽亳州市涡阳县高公镇中学门口。刚刚踢完足球路过校门口的田先生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小包袱,周围围了很多人,议论纷纷。田先生走上前去,一看,“原来包袱里面裹着一个孩子”。
“当时天特别冷,小孩儿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盼人来,见到有人来,他''''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感觉他很可怜,赶紧把他抱回了宿舍。打开包袱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张写有生日的字条。我发现孩子的小脸憋得通红,仔细检查发现他没有肛门,如果不及时救治,他肯定没命了。”田先生事后向记者回忆。
当时正值周末,田先生无法与当地有关部门取得联系,又不忍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小生命消逝,当晚,“我就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家上海”。
马不停蹄地跑了三家医院,最终,在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上海儿童医学中心住下来,并于2004年11月1日下午进行了手术,为“无名”安了个肠篓。
早已成家并膝下有孩子的田先生尽管出于爱心为小“无名”垫付了近万元的手术费,可家境并不宽裕的他确实没有能力照顾“无名”。不忍心无辜的“无名”再次遭到丢弃的厄运,田先生在网络上开始了求助。他将自己同“无名”相识的过程记录了下来,贴到了论坛上。
几经辗转,田先生终于同儿童希望工作部取得了联系,工作部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将帮助“无名”。
手术康复后的“无名”,被寄养在了顺义的“希望之家”。
事情到了这里,好似该结束了,但一封电子邮件却让小“无名”的人生再次出现了转机。
2005年2月23日,一封自称是“无名”父亲的人发来了E-mail.工作部负责“无名”事件的陈女士告诉记者,在邮件中,这位自称是“无名”父亲的人想要将孩子领回去。
“他这么不负责地将孩子丢掉,孩子病好了又想要回去,如果有一天孩子又出现什么问题,他会不会又把孩子扔了?如果他真是孩子的父亲,我们要求他在领走孩子后,定期给我们反馈孩子的情况。”陈女士当时心生此种顾虑。
“无名”的父亲今年28岁,“无名”是他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无名”的原名叫博文。希望孩子将来能博学天下,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小博文出生第三天,“我才发现孩子天生没有肛门”,“无名”的父亲带着孩子去了很多家医院,被医生告知需要好几万元才能将病治好,考虑到家中的经济情况,和家里人商量一番以后,家中做出了丢弃孩子的决定。
“事后孩子的母亲天天哭,我们特别后悔。孩子扔掉后,我听上学的侄子说他们老师救了个孩子,我就让侄子带着我去找到了这个老师。我知道孩子还活着,就想把孩子要回来。我们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糊涂事了。” 小博文的爸爸事后悔恨不已。
据了解,现在小博文早已跟随父亲回到了安徽老家,工作部的常亚春向记者介绍,目前每隔一段时间,小博文的父亲都会将孩子的情况告知他们,并且将孩子的照片寄给他们,“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并且日渐健壮的样子,我真的感觉很安慰”。
跟诸多弃婴相比,小博文的遭遇幸运多了。
追溯本源
记者:您觉得造成弃婴出现的原因何在?
吴建英(儿童希望工作部主任):弃婴形成的原因很多,有些孩子自出生就有病,身体有残疾,对于家庭而言,父母觉得承******。另外,家庭的贫困无法支付孩子的手术费,家长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了这一极端且不负责任的方式。妞妞就属于这种情况其次,是由于一些农村重男轻女观念的影响,超生现象严重。
爱心的缺失导致一些人迷失了作为父母的本性。生存,在今天并不比过去或者将来更加艰难。只是许多人在面临更多道德考验时选择了放弃。不管是高额的医药费用,还是生计负担,一些狠心人选择了将刚出生才几个月大的亲生骨肉抛弃在医院、公厕甚至是荒郊野外,他们把责任抛给了社会,把问题抛给了福利机构。
繁衍后代并养育他们,是人类得以生存的根本,责任随生命而来,并不会也不能因贫穷或者疾病而去。作家曹燮认为,如何完备健康体系,减少有缺陷孩子的出生,如何为那些贫困的家庭提供帮助,让他们生病的孩子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是国家、政府、社会的责任。而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无论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是每一对父母的责任。
弃婴行为不仅是人性的泯灭,更是社会之痛。
成长问题
记者:针对于弃婴,他们最大的成长问题何在?
吴建英:我觉得对于弃婴而言,他们身体上的残疾并不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对于生活在福利院的弃婴们,他们同孤儿还不同,他们从小就被牢牢铸上了被遗弃的命运。这对于他们的今后成长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对于孩子心灵上的伤害很大,会影响孩子一生!
我也经常去走访福利院,我发现在福利院的孩子们,他们的心理多多少少都会存在一些问题。毕竟孩子们在福利院是过着一种集体生活,这种集体生活,同家庭式的生活完全不同。家长可是一天24小时无微不至地给予关爱,而作为福利院的老师而言,她们是倒班制的,一个老师对于孩子的关心不可能是持续一整天的。
我在走访福利院的过程中,也发现,这些孩子大都感觉孤独、内向、不太合群。有些孩子长大成人以后,走向工作岗位,表现得也并不尽如人意。有些孩子,工作一有不顺心,就会跑回福利院。在他们的内心,福利院是他们的避难所。
我们在这几年的工作过程中,也在倡导一种理念,就是回归家庭式的寄养方式。让孩子在温暖的家庭环境里,身心健康发展。我觉得这样的方式才适合孩子的成长。
目前,儿童希望基金会协助云南、广东、新疆、内蒙、湖北等地的福利机构建立了家庭寄养中心,倡导家庭寄养的理念。
资助范围
记者:目前“儿童希望”的主要资助对象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吴建英:“儿童希望”通过接受国内外的捐赠,筹集善款的方式,将其全部用于救助项目。与当地民政部门或社会团体共同选定合作项目,确定合作对象、合作期限和资金分担比例。并且为社会救助工作提供爱心平台,实现各社会力量参与公益活动的愿望。
医疗救助是“儿童希望”的主要救助方向。“儿童希望”对每个符合条件的申请患儿提供额度为20%~80%的资助,款项在4000~20000元。截至2005年12月31日,已经有800余名儿童得到了“儿童希望”的医疗资助,摆脱了疾病和残疾造成的痛苦。
帮助弃婴只是我们工作中的一项。目前,“儿童希望”的救助范围为:
1.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唇裂、腭裂、尿道下裂和马蹄足内翻;
2.年龄在14岁以下;
3.经当地民政部门证明的贫困家庭的孩子,福利院中患有急重疾病的孤残儿童。
现在,“儿童希望”存在的一个最大的瓶颈依旧是资金问题。由于资金的局限,能够获得帮助的孩子们依旧很少。我希望社会上能有更多的企业在实现经济效益的同时,更多地关注公益事业,关心孩子们的未来,帮助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履行自身的社会责任。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5月上半月刊)